新纪元:真假刘文彩(上)

【明见网4月27日讯】(原载《新纪元周刊》第169期封面故事)原四川大地主刘文彩家族千余人,在大邑县家乡举行近百年来最大的宗族聚会,揭露祖辈以及后代因株连遭受的不公待遇,期盼早日还原历史真相。从一九六一年起,刘文彩故居被扭曲为地主庄园陈列馆,时至今日仍在展览着以刘文彩为原型的造假恶霸地主剥削农民的雕像情节。

这个被称为“收租院”的一百一十四个泥塑人像,成为江青样板戏之外,唯一得到“钦定”的当代文艺作品,然而这个吸引五千万现场观众、近十亿间接观众痛恨不已的地主庄园,却是个虚构的历史赝品。

一九九二年,大邑县在评选对大邑贡献最大的历史人物时,当地民众一致首推刘文彩。究竟一个乡亲大善人,如何变脸成为中国小学课本里那个代表几千年封建恶霸地主典型的“刘文彩”呢?

一个西南偏隅农村的半文盲,竟能变成家喻户晓的经典人物,追溯刘文彩的人生轨迹,也许人们从他发家致富的经历中能有所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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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霸”地主庄园变脸记

文 ◎ 王静雯


刘文彩故居,四川省成都市大邑县安仁镇的大邑刘氏庄园。(网路图片)

一九五八年起,四川省大邑县地主刘文彩的“残暴形象”被捏塑在地主庄园陈列馆里;一九九二年,大邑县民评选对大邑贡献最大的历史人物时,首推刘文彩。究竟大善人是如何变脸成为中国小学课本里那个无恶不作的恶霸地主的呢?

提起杜莎夫人蜡像馆可谓人人皆知,那些描述法国大革命的恐怖形象以及后续世界名人的蜡像,让人印象深刻,然而比起中国人用黄泥巴和蜡塑造的、令至少二百万人的人头落地、数十亿人战栗不已的地主形象,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时光退回到一九六一年的元旦。在四川省大邑县安仁镇地主刘文彩故居开办的“地主庄园陈列馆”,在加入地区宣传部苦心塑造的十七座蜡像模型后,再次以全新姿态向社会开放。用陈列馆的话说,整个庄园看上去“真是阴森可怖,凄凄惨惨”,活脱脱一座侏罗纪公园。

这十七台真人大小的蜡像,包括“买飞田”、“高利盘剥”、“狗道场”、“吊打农民”、“气枪杀人”、“乱石砸人”、“割耳”、“无偿劳役”、“背磨沉水”,“谋害长工”、“坐老虎凳”、“强奸妇女”、“活埋”、“残杀幼儿”、“冤杀”、“逼租杀人”、“审讯肖汝林”。一天一个身穿军便装的姑娘在“背磨沉水”模型前站住了,只见她流着泪,叫了一声“好惨啦!”就晕倒了,都是边看边哭,展厅从早到晚哭声一片。

然而人们哪里知道,这个让五千万现场观众、近十亿间接观众痛恨不已的地主庄园,却是个虚构的历史赝品。

一九九二年,大邑县在评选对大邑贡献最大的历史人物时,当地民众却一致首推刘文彩。

成都到大邑的公路是他修的,万成堰水利工程是他修的,还有当地的发电厂和水电厂。最有名的当然是他晚年几乎耗尽家产修建的占地两千多亩的文彩中学(现在的安仁中学),至今该校仍是四川乃至全中国最好的学校之一。学校建成时,刘文彩明确规定,校产属于学校,刘家子孙不得占有,刘家仅有的权力就是每年对学校的财务进行一次清理,其他事务全由学校自订。

二零零八年四川大地震,面对数千学童死于豆腐渣校舍,而旁边的县府大楼却安然耸立,网络上流传最广的是七十多年前年刘文彩的弟弟、四川军阀刘文辉说的一句话:哪个地方县府衙门修得比学堂好,哪个县长就被枪决。

村民们回忆说,刘文彩收的地租,比后来农民交给国家的公粮还要少很多。刘文彩每遇逢年过节都要走访接济贫困人家,由于办事公道正派,他也是相邻纠纷的主要调解人,百姓们都称他为“刘大善人”。

人们不禁要问,这个大善人是如何变脸成为中国小学课本里那个无恶不作的恶霸地主的呢?幸运的是,地主庄园陈列馆的馆志包含了一次次不断按照政治要求进行“变脸术”的纪录,而这些史料被历史学者笑蜀发掘出来了。


大邑刘氏庄园由近代四川大官僚地主刘文彩及其兄弟陆续修建的五座公馆和刘氏家族祖居构成,是中国现存保存最为完整、规模最大的地主私人庄园之一。(维基百科)

五九年的非正式开馆

一九五八年,在大跃进和抓阶级斗争的“东风吹、战鼓擂”下,已入土十年的刘文彩被革命群众“掘坟毁尸”挖出来了,随之爬出来的是中国历史上最奇特、最长寿的一具“政治恐龙”:“恶霸地主刘文彩”。

一九五九年春,“地主庄园陈列馆”非正式展出开始。十九个展室主要分三大块:奢侈生活;官僚、恶霸、军阀、土匪、封建会门五位一体的社会关系;残酷剥削压迫劳动人民的工具刑具。时任外交部部长的陈毅元帅,还为陈列馆题写了馆名。展览在当地引起轰动。

第二次改版:真人真事不必要

一九六零年,大邑所属的温江地委宣传部部长马力,观看了美工舒志斌为庆祝国庆十周年创造的四台蜡铸模型:“吊打冷月英”、“坐老虎凳”、“枪杀农民”、“关水牢”,认为这是“政治标准和艺术标准的有机统一”,具有突出的宣传效果,决定调派二十多名美术教师,到地主庄园陈列馆集体创作十七台蜡铸模型,“集中了许多家地主的罪恶,用艺术手法表现出来。”据陈列馆馆志称,这些模型都没有史料根据,都是道听涂说或随意编造的。当时地委宣传部部长的批示非常简明扼要:“现设计想法对,真人真事不必要。”

比如那个以主动投降中共的国民党“起义将领”刘元琮为主犯的模具“背磨沉水”,描述的是刘元琮为了霸占傅姓祠堂二亩二分田产,阴谋指使爪牙傅德轩将农民傅平安,背上一个磨盘,沉入水中致死。事后刘元琮对傅姓族人说,傅平安早把田卖与他了,做个死无对证,将田产霸为己有。

陈列馆曾派工作人员魏达仪到发案的安仁公社十一大队三小队,采访知情人傅玉安。傅玉安交代得很清楚;傅平安是个地痞无赖,由于他滥吃鸦片烟,将家中原有的一、二十亩田及房屋都卖完了。甚至还想把他的女人(妻子)和小女害死,在旁人的阻挡下才没有实现。

当傅清云私自把十八亩傅姓族田卖给刘文彩时,傅平安当中人从中捞钱。后来族人发现了不答应,傅清云畏罪跑了,族长傅德轩派人在安仁烟馆内把傅平安绑到清明会上,喂了他的饭,给他背上磨子,送至大石桥河边受罚。傅平安自己畏罪跳到河里淹死了,时年四十多岁(庄园档案67宗A38卷)。

第三次改版:添加地主百罪图

面对虚构的史料,陈列馆内部也有不同意见,一方主张“以复原展出为主,让实物说话”,尽量不要夸张虚构,他们认为,“现在的陈列室太阴森恐怖了”;另一种意见则针锋相对,认为真实情况没有力量,必须依靠“煽情”才能“激起人民对旧社会的仇恨,制造气氛……”。为此有关部门召开讨论会,省文化局、省出版社、省军区、地委宣传部、四川大学均派员与会。

尽管争论没有结果,但“后一种意见实际上成了办馆的主导思想。”为了激起民众对地主的仇恨,陈列馆创作了《地主百罪图》,要求是愈残忍、愈恐怖、愈凄凉的,愈好,重点是要如何耸人听闻,事实真相无足轻重。

在《地主百罪图》里,有个“残杀幼儿”的模型,讲述的是一九四八年唐镇贫民林世民的小儿林水泉受了“七老虎”刘元璜之子“小霸王”的欺负,争吵起来,刘元璜一见,不问青红皂白便将林水泉投入井中。

陈列馆调查显示,一九四八年一天早饭前,林水泉和刘元璜七、八岁的儿子憨胆大在水井旁玩耍。两个小孩争着照自己在水井里的影子,结果憨胆大一拳把林水泉打入井中。旁边的朱李氏看见了,急呼林的父亲林世民,父亲跳入水井中救起孩子。(庄园档案A37卷)

“活埋”模型的解说词称:一九四七年,何履其为邻居袁双发写纸控告刘元璜霸占田地,刘元璜即命狗腿子将何履其活埋在唐场河坝。陈列馆整理的一份目击者口述笔录称:刘元璜和鸦片贩子韩国良袍哥内部内讧,刘派何履其跟踪监视韩。韩用好吃好喝贿赂何后,溜跑了。事后刘听说何背叛了自己,大发雷霆,于是在一个天下大雨、伸手不见掌的黑夜,人不知鬼不觉的叫两个狗腿子把何履其绑了,口衔木条,推到唐场河坝头活埋了(庄园档案A37卷)。

值得注意的是,在十七台模型中,有八台并非以刘文彩为主犯,在稍后推出的“刘家地主《百罪图》”,以刘文彩为主犯的案例不足40%。一九六一年三月,省委宣传部批评庄园搞得“既不腐朽也不豪华,逍遥宫也不逍遥。”这位负责人指示:“要大价收购文物,在所不惜”(庄园档案67宗G1卷),最后终于让“刘文彩遗物”五彩缤纷了。

六四年再大改

据陈列馆介绍,开馆初的展览由大邑县委主持,一个科级单位,七八人而已,第一次改馆由地委宣传部主持,花费一点七万元,一九六四年改馆则以省文化局局长为主任委员,省地双重直辖领导,现场工作人员多达七、八十人,改馆费达十多万元,按当时水准,是五千名青年工人干一个月工资的总和。如此巨资造就的不过是更多的赝品,为极左政治火上加油。

六四年的改版主要添加了农民对地主的反抗,增加了“张二嫂怒砍丈田弓”、“万人抬尸闹公堂”、“九龙镇抗租大罢工”等八台石膏模型。展馆分五大块:一,序馆;二,刘文彩罪恶生活现场复原;三,刘文彩剥削压迫劳动人民的手段,由十七尊蜡像和“刘家地主《百罪图》”提炼而来。四,农民的反抗斗争;五,“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主要列举建国后大邑“阶级斗争”的具体“史实”。

冷月英和她的“水牢”传奇

在所有赝品中,知名度最高、对时局影响最大的,莫过于“水牢”。刘文彩老公馆西侧有间存放鸦片的地下室,与刘家的风水墩数步之遥,却被陈列馆称为了水牢。水牢解说词称:


刘文彩地主庄园陈列馆中知名度最高的“水牢”,将原本存放鸦片烟的地下室灌上水,仿制铁囚笼、三角钉等刑具。

“在刘文彩的佛堂侧近一个角落里,秘密修建了水牢。据说,修建水牢的工人在完工后全部被杀害了。究竟水牢里害死了多少人,很难估计。那时这个人间地狱里灌满了水,尸骨堆积,冰冷刺骨。腥臭难当。牢里还有一个囚人的铁笼,上下四周密布铁刺和三角钉,被关进去站不能站,坐不能坐,真休想活命。省人民代表、劳动模范、共产党员冷月英同志是侥幸从水牢里活着出来的仅有的一个人。”

在四川人民出版社一九九一年出版的《大邑县志》《名人》栏目里,只字未提起冷月英最出名的“水牢”生涯。冷最早提出水牢之说,据说是在一九五一年的一次会议上,这位爱国模范声称:“一九四三年,我因欠了地主刘伯华五斗租谷,刚生孩子三天,就蒙上眼睛抛进了刘家水牢关了七天七夜……”

尽管冷月英只能勉强识字断文,但她很有表演天赋,她不但能把别人写的讲稿倒背如流,而且上千场的演讲中她都能在台上边讲边哭,哭得像个泪人儿。台下听众也大多哭得直不起腰。比如一九六六年初,“冷妈妈”在庄园陈列馆给三百多名空军官兵作“忆苦思甜”报告,空军官兵竟然哭倒一地,最后不得不由解说员把他们一一扶起来。

冷月英演讲的水牢故事有多种版本,时间有的说是一九四三年,有的是一九三七年,一忽儿说她是刘伯华的佃户,一忽儿说是刘文彩的,一忽儿说坐水牢期间她没有见过刘文彩,一忽儿又说刘文彩还提审过她。当地人从来没人听说过水牢的事,而且县里有衙门,谁会在自己家里佛堂边修个牢房,让人哭嚎不绝呢?后来有记者追问冷妈妈,冷月英拒绝正面回答,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们追着我问什么?又不是我要那样讲的,是县委要我那样讲的,要问,你们问县委去!”

一九八八年,四川省委宣传部终于下达了“水牢恢复为鸦片烟库原状”的复函,于是地下室的水抽干了,铁笼搬走了,叱吒风云三十多年的水牢消失了,随之而来的多米诺骨牌效应,让郭沫若诗中“水牢地牢连比”的地牢,以及所谓“刑具室”和“行刑室”一起消失了,相应挂出了真实的“鸦片烟室”、“瓷器室”、“年货室”等字样。

风靡一时的《收租院》

六四年的改馆给陈列馆带来了空前繁荣,每天接待游客数万多,白天时间不够用,晚上几盏特制的探照灯把展厅照得雪亮,连蓝眼睛黄头发的外国人也被惊动了,挎着照相机结队而来,让当地人大开眼界。

随着几十万册《地主庄园陈列馆》小册子的公开发行,纪录片《罪恶的地主庄园》在全国上映,《人民日报》还发表了专题文章:《不要忘记这个地方》。面对成绩,主管部门感受到的更多的还是危机感、紧迫感,于是《收租院》开始起步创作。

一九六五年五月,陈列馆和四川美术学院雕塑系教师赵树桐、王官乙,广汉县文化馆美工唐顺安,南充地区民间艺人姜全贵等人,组成《收租院》创作组。和制作蜡铸模型、《百罪图》、“水牢”的指导思想一样,《收租院》也是“阶级斗争为纲”,不同的是,《收租院》要把几千年来旧中国地主阶级的所有邪恶表现出来。

四个半月后的国庆期间,大型泥塑《收租院》正式对外开放。刘文彩收租现场一百一十八米空间布满了一百一十四个黄色雕像,个个栩栩如生,呼之欲出。一条伸着长舌的恶狗旁站着一个汉子,他头戴草帽,身穿绸短衫,手执弹簧钢鞭,腰里挎着驳壳枪。他的对面是一群衣衫褴褛的佃户,男的肩挑手推,女的背着竹篓,儿童替大人拉着鸡公车……,灰色的人流向收租院源源不断地涌去……

《收租院》一炮打响,成为江青样板戏之外,唯一得到“钦定”的当代文艺作品,不但全国各地纷纷复制,还出访到日本、阿尔巴尼亚、加拿大等国。

假刘文彩依然活着

文革时红卫兵对收租院提出很多批评,比如关于刘文彩之死,刘本来在中共到来之前病死于成都,六四年改馆说他是被“人民革命的胜利进程吓死的”。红卫兵们说,“一个顽固的、反动到极点的大恶霸地主绝不会一吓就死,这种说法只能为掩盖地主阶级穷凶极恶的阶级本质帮忙。”于是在收租院里,死去的刘文彩又活着见到解放军进入大邑,在批斗会上,被身材高出一倍的解放军当场枪毙。

如今,去除了“水牢地牢”、“行刑室”的《地主庄园陈列室》依然对外开放,这座雕梁画栋的精致庭院,以及里面两千多件珍贵文物,依然真假并存,鱼龙混杂,至今很多人谈起恶霸地主刘文彩还是恨得咬牙切齿,这段被扭曲的历史还没有得到伸张。

二零零零年九月,中共依然在德国展出大型泥塑《收租院》,刘文彩的后人刘小飞在网上公开抗议,并在展览现场向参观者揭露真相,指摘中共造假历史,欺骗世人。历史上中共成功塑造了四大“恶霸地主”形象,他们分别是四川的刘文彩、东北的“周扒皮”、华北的黄世仁和海南岛的“南霸天”,其中后三人完全是虚构的。

旅德学者仲维光说:“《收租院》它宣扬的是对地主阶级的仇恨,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对一切有资产的人,对于一切在社会上可能对共产党造成威胁和影响的人的专制和仇恨。”其实在中国农村几千年的宗族社会结构中,地主与农民互相依存,和谐共处,哪来那么多仇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