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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腦袋”的德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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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清

“德國人的腦袋是方的,中國人的腦袋是圓的。德國人的方腦袋沿著軌道走,會一條道走到頭;而中國人的圓腦袋左顧右盼,時常脫軌溜號。所以‘德國制造’是頂級產品的代名詞,而‘中國制造’是假冒偽劣產品的代名詞。”

這番高論是二十多年前,一名駐德國波恩中使館的外交官私下裏對我說的。因為之間有朋友牽線,所以,他沒說太多的官話套話,倒很放松盡興地說了不少大實話。“方腦袋”論是我頭一次聽說,感覺他註解得也挺到位,所以我記住了。

沒出國之前就聽說了,德國人是世界上最嚴謹和守規矩的人,他們以守時著稱,沒有大約,是幾點就是幾點。做事理性,有計劃、有節制,也不乏創造性。但是說他們太較真過於刻板的人也不少。說如果半夜12點還有人在路上等紅燈,那個人肯定是德國人。聽起來是句笑話,當你走進德國社會生活的時候,你就知道那不是笑話。

說兩件我經歷過的事兒,佐證一下德國人的“方腦袋”。以前買回家的新電腦不帶運行軟件,要自己安裝。聽說美國人如果家裏有兩臺電腦,他就花錢買兩份軟件。我問周圍的德國人,你們也這樣嗎?他們回答:“是啊,你們不是嗎?”我沒好意思說不是。

那年我住的德國小鎮有了寬帶網絡,家裏添了臺新電腦,同時花了一百歐買了Windows XP。知道我買了正版的軟件盤,周圍的中國人都來借,借來借去最後給借丟了。後來自己的電腦被病毒攻擊癱瘓了,需要重新安裝,只好向人借安裝盤。中國人的圈子裏告訴我手裏倒是有,還有普通和專業兩種版本,但都是從大陸帶過來的盜版盤,10塊錢人民幣在小販那買來的,保不齊帶有各種病毒,所以沒敢用。

再花上一百歐去買安裝盤有點舍不得,身邊的先生說可別向德國鄰居張口借啊,那是很丟人的事!需要你就去買。看我還是心疼錢,他說,那試試跟倆兒子借借吧,他們不借,我們也不那麼難堪。他給倆兒子打了兩通電話,都說不借。小兒子是IT專業的大學生說,一份軟件就配一臺電腦來的,這是消費原則。新開發軟件的知識產權應該得到保護,才可能有日後的持續開發,良性循環……陣陣有詞一大套,我都沒太聽懂。大兒子更幹脆說:“嗨,老爸,我買一個軟件盤送給你們好啦!”
當時我把這個牢騷事兒講給了大陸的親戚朋友,電話那頭的中國人,沒有一個不笑話這幫德國佬的,說他們呆板得不近人情,傻得不可理喻。若幹年後我才領悟到,其實,這正是德國人良好素質的表現,他們守秩序,遵紀守法,自覺性很強。反之,會引起公憤。

還有件關於德國人“方腦袋”的事兒我記憶猶新。十多年前,我們隨團去南美洲旅遊。那天中午飯的安排,導遊事先打過招呼:各位多少自備點幹糧,景點的飯館宰客。那天也巧了,沿路沒見到一個食品供應點不說,景點的飯價確實高得離譜,沒見有人進去吃飯。回程的車上,前面幾位餓著肚子的德國人互相調侃,說這趟綠色環保遊外加減肥瘦身遊很不錯。但我鄰座的兩位德國老太太,津津有味地又吃又喝,空位上還攤了一大堆吃的東西。我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發現吃的喝的,連咖啡酸奶都是今早飯店裏提供的早餐。我悄悄問先生:“德國人不是照樣從飯店裏往外拿東西吃嗎?”先生伏在我耳邊小聲說:“東德人!”

晚飯後團裏的幾位西德人在大廳裏聊白天的午餐插曲,他們說,也不是所有的東德人都是這副德性,現任女總理就是東德來的,是一位口碑不錯的政治家。但是很多東德人,說謊、占便宜、不守規矩,種種壞毛病令人難以容忍。有人說那個歲數大的老太太,是前東德XX部長的夫人,“你們沒聽見她炫耀一路了,東西德合並前,她隨同丈夫周遊過世界。她說的那些地方我都沒去過。當然,他們肯定都是出公差了,揩國家油啦!”

我說,那倆老太太還不定怎麼笑話我們這幫挨餓的傻瓜呢!幾位老西德人說,唉,那是她們的價值觀,但不是我們的。考古的那位老先生說:“部長太太耍小聰明占便宜不說,還賣弄特權,以恥為榮!”我說,中國也這樣。大家聽了都笑了。

對那趟南美之行,現在何時想起那幫“餓死不做賊!”的德國佬,都會油然生出幾分敬意來。這種“方腦袋”精神,體現了德意志民族恪守的傳統價值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