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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米緒(Amish)的故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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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林

【明心網】近幾年隨著中美文化交流的展開,美國一些遠離主流的文化小溪,也漸漸被介紹到中國。於是,美國不再是一個刻板的固定套路,在大洋此岸人們的印象中,美國的形象正在逐步豐富起來。我曾經兩次在國內的雜志上看到有人提到:美國有一群默默無聲地生活在自己世界裏的阿米緒人。

假如我們對美國的一般印象可以放在概念的一個極地的話,那麼阿米緒是肯定必須送到相反的另一個極地去的。如果我們稱美國的生活方式是現代的,那麼阿米緒可以說是古代的;如果我們稱美國是技術進步的,那麼在同一個價值體系裏,阿米緒不僅是落後的,而且是拒絕進步的,等等。假如再形象化一些,如果我們對美國人的印象是眼花繚亂五彩繽紛的,那麼阿米緒人永遠是平淡的,是只有黑白的單色調的。

假如在你的想象中,阿米緒是一小群生活在某一個群山環抱,車船不達,鳥不下蛋,與世隔絕的山窪窪裏的話,倒也沒什麼稀罕了。問題是,今天的美國這樣一群教徒有差不多35萬人,人數還在緩緩地增加。他們生活在美國傳統農耕區富庶遼闊的平原上。他們不但不封閉,甚至不集聚而居,沒有什麼阿米緒村莊,他們全是散戶。一個個阿米緒農戶就星星散散地座落在其他美國人的住房之間,混居在同一個地區。他們家門口的鄉間公路也都是平展的柏油馬路,直達高速公路。城鎮就在附近,那兒就有購物中心和娛樂設施。嘈雜,多變而生氣勃勃的現代生活就近在咫尺之遙。但是當你經過那裏的民房,很容易辨別出阿米緒的住宅,除了都有巨大的谷倉之外,還在後院停著黑色的小馬車。因為在我們斷定不開汽車就算不得美國人的年代裏,他們卻只駕馬車。

所以,這不能不讓認定“技術進步”必是“擋不住的誘惑”的人們楞一楞神。不管將來如何,你不得不承認,畢竟在世界上此類誘惑最大的美國,阿米緒已經兩百多年這樣默默地過來了,寧靜安祥。也許不見得特別幸福,至少並不格外痛苦。他們也有自己的喜怒哀樂,但是並沒有如我們想象的那樣,被“誘”得騷動不安,六神無主,躍躍欲試,痛苦不堪。

說起他們的來龍去脈,還得上溯到五百年前的歐洲。

在十六世紀歐洲宗教改革的大潮中,從蘇黎世產生出一個人數不多的激進改革派,被稱為"再洗禮派"。他們主張嚴格實踐聖經教義,排斥不符合聖經的虛文褥節。他們認為宗教信仰應該在日常生活中時刻加以實踐,不能說一套做一套。他們認真地尋求聖經中對於大小事情的說法,弄清楚了就一定要去做,而且要做到。他們認為,教會應該是信仰相同的成人的集體。所以,嬰兒出生以後“被動的”第一次洗禮不能算數。而在一個人成年之後,如果他確信自己真有信仰的話,應該“主動”地再接受一次基督徒的洗禮。這就是“再洗禮派”這一名稱的來歷。

十六世紀還遠不是一個宗教寬容的年代。再洗禮派一問世,就遭到來自羅馬天主教會和其他新教徒兩個方向的迫害。在再洗禮派發源的瑞士和德國南部,當時曾有幾百個再洗禮派教徒被燒死在火刑架上。在這樣殘酷的環境中,再洗禮派卻顯示出驚人的宗教執著。他們認為,雖然他們面對的世界是傲慢的,富有的,偏狹的,暴戾的,而他們卻仍然應該是善良的,清貧的,謙卑的,非暴力反抗的。在嚴酷鎮壓下,再洗禮派逐步形成了一些與其他新教教派不同的特點。他們無法形成良好的教會組織,一開始甚至只能在山洞裏悄悄地聚會禱告。他們甚至沒有明確的領袖,因為領袖一出來就給殺了。他們的一切都只能悄悄地做,恐懼,不安和受苦受難始終伴隨著他們。

既然沒有嚴密有形的教會組織,沒有教會規範的約束,也沒有一般宗教常見的儀式儀規的凝聚,那麼,他們作為一個教徒存在,就完全是依靠他們內心的信仰了。因此,假如說再洗禮派的信仰特別執著,大概是不錯的。他們在北歐傳播的過程中出現了兩個支派。十六世紀中葉,一個叫做梅諾的荷蘭人曾試圖在北歐重建和平的再洗禮派的團體。他們的後繼者就叫做梅諾納特,也就是梅諾派。而到了十七世紀末,瑞士和南萊茵河的再洗禮派還是處於遭受迫害的分散狀態,有一個叫阿曼的瑞士人站出來號召再洗禮派的改革和聯合,這一派就被叫做阿米緒,也就是阿曼派。

這兩個分支此後都來到北美這塊新大陸,大部分定居在賓夕法尼亞州和俄亥俄州。這兩個州當年是北美大陸最好的農業區,而他們在歐洲時就是最出色的農夫。感謝開拓賓夕法尼亞的教友派,他們是對待異教最為寬容的北美主流教派,更要感謝北美大陸很快風行,並在美國獨立以後由美國憲法保障的宗教自由,使這些“梅諾納特”和“阿米緒”們,終於能夠安居樂業了。由於阿米緒與梅諾納特相比,他們更恪守古老的服飾和生活方式,在外觀上更容易辨認,他們的風格與現代生活的反差也更為鮮明強烈,所以很多美國人也是只知阿米緒而不知梅諾納特。

賓夕法尼亞的蘭開斯特,是阿米緒比較集中的地區,離著名的大都市費城僅一小時車程。在去冬最寒冷的日子裏,我們來到那裏,也是想一睹真正的阿米緒生活。可是我們發現,他們安靜謙卑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只要是對外開放,以滿足遊客好奇心而設立的“阿米緒旅遊點”,那就一定不是阿米緒辦的。因為這樣獲利甚豐的“第三產業”,並不符合他們的生活原則。然而,他們雖然在宗教上固守而且生活方式內向,可是他們對外界很友好,也理解外人對他們的好奇。假如你想給他們的小馬車拍張照,他們會微笑著放慢車速,讓你如願以償。我們發現,他們沒有這類小教派非常容易出現的詭秘行跡,他們堅守的只是一種由宗教信仰導致的平淡。

生活在賓夕法尼亞的再洗禮教徒至今沒有顯赫的教堂,他們的教堂一如他們的農舍,樸素而卑微,有時候甚至象早期教友會一樣,把他們聚會崇拜上帝的教堂謙稱為會屋。老派的阿米緒還輪流聚集在各自的農舍裏做禮拜,圍著老式的鄉村火爐,一邊坐著男人,一邊坐著女人,讀著老版本的聖經,用的是這裏其他人都不懂的高地日爾曼語。而在他們只有一間房間的學校裏,他們的孩子則個個都要學兩種語言,英語和這種他們從歐洲家鄉帶來的古老語言。

無論在什麼地方,你一眼就能把阿米緒認出來,因為他們的服飾與眾不同。簡單地說,其他的人,四五百年來的服飾一直在變,而他們卻一直沒有變。不論是男人的服裝禮帽,還是婦女的衣裙,都是一水的黑色。只有在節日或婚禮上,婦女們才加上一方純白的披肩。姑娘們的裙衫上沒有一個鈕扣,男人們的服飾上有鈕扣,但沒有任何其它裝飾。據說這些突出“謙卑”的規矩都可以從聖經中找到依據。在蘭開斯特,假如你遇到以前只在電影裏才能看到的“古代歐洲村民”,他們就是阿米緒。

也許,他們的上空就是高壓線,他們的鄰居就是家用電器樣樣俱全,但是他們不用電。所以,也沒有電燈,電視,電冰箱,收音機和微波爐。阿米緒不用汽車,他們是農夫,卻拒絕使用拖拉機和任何新式機械,有些梅諾納特偶然使用汽車,但一定是黑色的,以示謙卑。阿米緒則用馬拉犁耕地,駕著單駕馬車外出。我們看到,在蘭開斯特的鄉間公路上,答答疾駛的阿米緒馬車後面,常常跟著幾輛耐心的鄰居們的汽車。

對於認定只有自己的價值體系是唯一正確的人們,很難理解為什麼阿米緒放著現成的新技術拒不使用。他們除了認定阿米緒固守落後,再也找不出別的解釋。然而在多元文化的概念逐步被人們接受的今天,人們能夠看到,這些再洗禮派教徒非常聰敏智慧,也非常能幹。他們在蘭開斯特縣用傳統農業技術經營的家庭小農莊,是全美單位出產最高的農莊之一,而且沒有化學汙染土壤退化等現代農業的通病。他們的生活簡單而安逸。他們自己的解釋是,由於他們的宗教信仰和幾百年來所遭受的迫害,他們對整個外部世界抱有深刻的戒心,他們強烈地要和外部世界的浮躁輕薄和人性漸失,保持一個距離,從而能不受誘惑幹擾地追隨他們的上帝。他們認為眩目的電器是對他們的精神世界的威脅。

蘭開斯特公路上汽車馬車混列行駛的景象在美國實屬罕見,因此,在離開之後我們依然久久難以忘懷。這也引起了我們的另一個好奇:阿米緒既然是混居在普通的美國人中間,他們要解決的問題顯然不止是汽車和馬車的矛盾,他們獨特的宗教信仰與幾百年前的生活方式,同現代化的外部世界是如何協調的呢?這個問題最突出的部分,就是他們和各級政府依據現代美國生活所制定的法律沖突是如何解決的的呢?

之所以我們會立即產生這樣的聯想,就是因為在美國生活了幾年之後,我們知道這是一個重法律契約並且執法很嚴的國家。在一個民主社會,法律和政府的決策是多數達成一致的結果,所以法律一旦通過,就要求個人服從,包括持有不同意見的少數,而阿米緒顯然是美國的少數。

在兩個不同文化發生沖突的時候,最重要的往往是妥協的精神。阿米緒是一個謙卑的群體,因此,他們在自己能夠接受的範圍內,也在作最大的妥協。蘭開斯特縣議會曾經立法規定,阿米緒的馬車在公路上行駛時,車後部必須安裝一個橘黃色三角形的慢行車標志。盡管這有違阿米緒不行裝飾的傳統,但是他們理解交通安全的合理性,如今他們的馬車上都有這個標志,襯在黑色的車蓬上,格外醒目。同時縣議會立法規定,馬車夜間行駛不能使用老式黯淡的油燈,而必須使用幹電池的車燈。阿米緒是不用電的,但是,這一次他們還是接受了這個幹電池車燈。又如,蘭開斯特縣為了公共衛生,立法禁止沒有化糞池的戶外廁所。阿米緒於是改變自己的習慣,把廁所移到室內,並且都接受了地下化糞罐這樣的“新技術”。

然而,在現代美國社會中,還是有一些與阿米緒宗教信仰完全沖突的法律,是他們無法妥協的。這種沖突有時還相當尖銳。這就是考驗這個國家的時候了。因為民主意味著按照多數人的意志行事,但是如何對待少數人,始終是民主社會一個難解的課題。美國也經歷了一個逐步認識的歷史過程。

首先遇到的就是一個大問題:戰爭與和平。當美國卷入兩次世界大戰,以及以後的朝鮮戰爭,越南戰爭時,國家都需要有人當兵打仗。征兵法應該對所有的公民一律平等,這是現代國家的一個常識。但是阿米緒所屬的再洗禮派是絕對的和平主義者,他們的信仰使他們堅守不動刀兵。於是,他們和美國的法律開始了曠日持久的沖突。

那麼,絕對的和平主義者究竟意味著什麼呢?在阿米緒代代相傳的一本書中,記述了他們人人熟知的一個歷史故事。早年間,有一個荷蘭再洗禮派教徒叫迪爾克。他由於遭受宗教迫害被警官追捕,追捕過程中警官掉進了一條冰河。迪爾克明知自己一旦被捕將會性命不保,他還是不能見死不救。他返過身來救起警官,自己卻因此被捕,被燒死在火刑架上。這件事發生在1569年,在他們來到北美大陸以前。

在他們來到北美大陸以後,也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在白人和印地安人互相追殺的年代,有一次,一夥印地安人在夜間包圍了一個叫雅各布的阿米緒家庭。雅各布的兒子們本能地操起了打獵用的獵槍準備自衛。雅各布卻奪下他們的獵槍扔了出去。結果是,他們一家除了兩人被擄走以外,全部被殺。這並不是一個孤立的例子。不僅是阿米緒,其實當時還有大量教友派教徒也由於堅持和平主義而被印地安人殺死。以上這些歷史都是阿米緒教育後代的典範。

在一次大戰期間,一些阿米緒的年輕人被迫入伍,參與軍訓,甚至被迫拿起了槍來。然而,不管是什麼理由的戰爭,對於再洗禮教徒都是不可接受的。所以阿米緒抗拒軍令者甚眾。那是近一百年前,美國政府戰爭當前,顯然不打算在這個時候與阿米緒探究什麼宗教哲學問題。因此,在這次戰爭中,有很多阿米緒教徒因拒服兵役而被逮捕入獄,也有人因為在阿米緒的報紙上告誡教徒遵從教義反對殺戡而被判“煽動不服從罪”。

當時,有一個叫魯迪的阿米緒被征入伍。軍官逼著他穿上了軍裝,列隊操練。幾個星期以後,輪到實彈演練的時候,他再也受不了良心的譴責,脫下軍裝,要求退伍。按當時的法律,違抗軍令要受軍事法庭的審判。軍官把他帶到軍營外的三座新墳邊,拍著手槍警告他,明天早晨如若不穿上軍裝報到,他就將是第四座墳墓。魯迪一夜無眠。第二天早晨,新兵們吃早飯的時候,魯迪來了。他穿著一身黑色的阿米緒傳統服飾,戴著黑色的帽子。為了宗教良心,魯迪作了死的選擇。從來就說一不二的軍官看著這個阿米緒,卻沒有槍斃他,讓他退伍了。

在一次大戰期間,這個問題每個個案遇到的情況不同,處理的方式也不同。沖突發生了,問題卻沒有解決。由於阿米緒人數不多,牽涉的面不廣,沒有引起太大的註意。

到了二次世界大戰,德國是主要敵對國。恰巧很多阿米緒祖先的故鄉就是德國。他們在教育中很重視保持故鄉語言,阿米緒的日常語言往往是高地日耳曼語。所以,這一次他們的反戰行為在美國引起了關註。有人懷疑他們拒絕作戰,是因為他們站在自己的母國一邊。美國國會為此專門舉行了聽證會。為了闡明再洗禮派的和平主義宗旨,爭取不上戰場的權利,一向不願拋頭露面的阿米緒派出代表在國會聽證會上宣誓作證。

他們以自己的歷史向全美國人民證明,他們反戰只是出於他們的宗教信仰。他們反對的是任何一種戰爭,不論其交戰國是誰,也不論其戰爭原因如何。

在他們絕對和平主義的宗教立場被確認之後,多數向少數作出了讓步。在二次大戰這樣的險惡環境中,美國國會依然承認一個事實,人和人不一樣,少數人有少數人的理由。美國軍方為稱作“良心反戰者”的阿米緒作出了特殊安排,稱為“替代性服役”。他們必須在軍方安排的醫院或工廠從事兩年沒有酬勞的,與戰鬥沒有關系的工作,以代替服兵役打仗的公民義務。

阿米緒歷來只在自家農莊上務農,很少外出就業。他們認為,這樣的兩年“替代性服役”仍然使他們被迫融入外部生活,並把外界躁動的氣息帶進了再洗禮派虔誠平靜的生活。再洗禮派再次向國會申訴。經過長期的努力,現在的“替代性服役”改為“自願性服役”,阿米緒可以在自己的教會管理的農莊上從事兩年沒有報酬的農業工作,以代替服兵役。

美國國會作出這樣的決定並不容易。二次大戰對所有的參戰國來說,都是一場慘烈的廝殺。在戰爭接近尾聲之前,誰也說不上勝負的必然走向。在這種非常狀態下,作為一個國家的“多數”,同意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去為一些聲稱是“和平主義者”的“少數”抵擋敵人的子彈,其原因僅僅是因為尊重這些“少數”的宗教信仰,假如沒有理性的精神,幾乎是做不到的。

(士柏咨詢網)